【瓶邪】《收留记》1
《这个江湖简直有病》系列之二
1）
天色将明，吴山居的伙计将封门板一条条拆开，打着哈欠端来半盆清水，随意朝外头洒了两把，却没听到意料之中的声音。他“咦”了声，揉着眼睛探头出去，终于发现干净平整的青石砖路边，多出一个蜷缩成团的人来，刚刚洒出的水尽数落到他身上。
伙计放下铜盆，伸腿踢了踢门口的人，嚷道：“喂，你，别挡在我家门口。还让不让人做生意了？”
被踢的人毫无反应，他怀里好像抱着什么东西，细长一条，用布包着，外头沾染了些发黑的污迹。
伙计不耐烦地绕到这人前面：“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？”
衣衫褴褛的男人总算给了一分反应，他缓慢地抬起头，一双漆黑的瞳仁里满是迷茫，无声地动了动嘴唇。
随着他的动作，伙计一眼瞧见被乱发掩盖住的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，从脖根横亘至胸膛，血肉外翻肿胀着，脓血凝固在上头，可怖至极。
伙计愣了愣，忽的听到街尽头传来熟悉的马车声，马蹄有节奏地敲打青砖地，从一片清晨白雾中缓缓而来。
“是东家回来了！”他乐得连蹦带跳，放开嗓子向来声处喊道，“东家，咱们门口有个死人！”
吴邪撩起袍角从马车下来，指挥伙计将车里的东西搬进后院，自己则蹲在门前的“死人”前，无害地朝他笑笑，道：“让我给你诊下脉可好？”
他的手修长白皙，没有任何茧子，仿佛从未做过任何事，比深闺女子的一双柔夷还要娇嫩。
男人的目光依旧茫然，原本紧紧收于怀中的手慢慢抽出，学着吴邪的样子举起，五指分开，骨节分明，甚至过于分明了些，薄茧密布，显然是一双习武者的手。
吴邪医术并不算精通，但诊治个平常小病还是可以的。他见男人一直举着手不肯放下，只好抓着放在自己手心，另三指并拢，按在那人的手腕上。一面诊脉，一面问道：“你叫什么名字？是哪里人？为什么会受这么重的伤？”
男人短促地“啊”了一声，像牙牙学语的孩童一般，甚至不知痛地抠弄起胸前的血痂。
“别动！”吴邪赶紧拦下他，有些为难地“啧”了下，冲店内喊道，“小四过来搭把手，把人抬进去。”
“我要给你清洗伤口，等会不要乱动。如果疼的话就告诉我，你这伤实在是太重了。”
但令吴邪迷惑不解的是，这样重的伤，搁常人恐怕要死上两三次，而面前这人脉象平稳，情况好得不得了。就是整个人跟傻子似的，话也不会说，也许还是个哑巴。
他看着男人被伙计扶进去，仰头望了望店门的牌匾，在熹微晨光中闪着细碎光芒，多日奔波劳累的痛苦一吹而散，他又变得精神饱满起来。
麻烦事这样多，不如享受生活。
收回视线，抬脚迈过门坎，向着后院走去。
小四手脚麻利，将人在厢房安置下。吴邪在库房将必须的药物找来，端着托盘进门时，刚好看到他把人一身破烂衣服都扒了，光条条站在浴桶中，拿着浴巾帮着擦洗身体。
男人目光还有点呆滞，反应很是缓慢，小四一边埋头干活，一边对吴邪道：“东家，这人好像是个傻子，不知道会不会发疯病。”
“等下你去城外找小师傅过来，我怕有内伤，不敢轻易下手。”
小四答应着，动手将打结的头发一点点梳开，实在梳不动就拿剪刀剪了，折腾了好一阵才把人收拾干净。
吴邪将伤药配好，一转头便看到那人干干净净站在自己身后，面目好看的紧，也眼熟得紧，上半身裸着，露出那条狰狞伤口。他举着瓷瓶，对着这张脸，十分给面子地硬了。
“平心静气，平心静气。”他翻来覆去的念叨这四个字，把人拉到床边坐下，指腹沾着伤药一点点沿着伤口涂抹。
伤口很深，刚刚清洗时又流出新的血液，伤药的刺激性吴邪是知道的，可是从始至终，他没听到这个人出过一声，连表情好像都没变过。
上好药，绷带裹好，吴邪叫他穿上里衣，却见这人捧着衣服一动不动，大约是真傻了。
小师傅来时，吴邪已经和他对视了一个时辰，下面不听话地硬了许多次，他都怀疑今天过后自己就要不举了。
诊脉过后，小师傅面有难色，对吴邪道：“依我看，他是得了失魂症，大概忘掉了所有事情。”
“能治吗？”
“我可以为他行针，但或许只能缓解一二。这失魂症不是天生的，像是被人拿药物控制了，因为没得到解药才会病发。我虽擅医，但对毒理研究不多，恐怕治不了。”
吴邪很是可惜：“明明长这么好看，怎么就成了傻子呢？”
“我瞧他身强体壮，武力不凡，也许可以自愈也说不准。”小师傅熟知吴邪脾性，一面取出金针，一面道，“你完全可以把人留下来，趁此机会蜜里调油一番。”
吴邪讪笑道：“可饶了我吧，我是有贼心没贼胆。断袖断的如此怂的，估计也只我一个了。”
“你只是怕惹出风头。可你已经离开王府许多年，那位也不曾为难你，又何必呢。”
吴邪摇头不语，走到男人面前，弯下腰与他平视，声如清泉潺潺：“张起灵，我救了你的命，作为回报，这段日子你就留在我这里做伙计好不好？等你想起所有事情后我便让你走。”
小师傅嗤笑道：“真舍得让他走？不如我不治了，让你捧着一颗贼心看他一辈子？”
“好看的人就该多看几眼，这是人之常情。”吴邪据理力争，“从前我便觉得他好看，几年不见，怎的越来越好看了？”
“因为好看便心悦人家多年，你可真有胆量。世上好看之人多了，怎么不见你悦上别人？”
吴邪叹了口气，拿过布巾慢慢擦拭着男人的湿发，声若低语：“谁让他既好看，又救过我的命呢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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