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瓶邪】《和离记》3

3）

酒鬼吴邪花了一周时间才勉强熟悉了张家的大致人口，实在是他们人太多，本家旁支一大堆，关键是感情贼好，在家主带领下勠力同心，这可令从小看话本里家宅争斗的吴邪惊到了。

感情好带来了一大缺点却是，辈分关系特别复杂，吴邪一个上午被迫接受了三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向他行礼，躲又不能躲，看他们颤颤巍巍弯腰的样子，他都觉得折寿。

当然了，这一切都由张起灵陪同。他见吴邪一脸不自在，寻了个空挡低声道：“习惯就好。”

“这哪能习惯……太可怕了。”吴邪连连摇头。

成了亲就算有了自己的小家庭，按照张家一贯的规矩，张起灵和吴邪便可不随主桌吃饭，每日在自己小院用餐即可。吴邪乐得清闲，一手捧话本，一手扒米饭，吃得乱七八糟而不自知，这让生性爱洁的张起灵难以忍受，几次之后，两人连吃饭也要分桌进行了。

吴邪再给吴晴写信时说了这一情况，表现得十分开心，结果换了吴晴劈头大骂，啰里啰嗦写了三大张纸，大意是：你想睡人家，可现在连一点点可怜的共处时间都没有，人家怎么会愿意让你睡！

吴邪转念一想，是这个理啊。立即悔过自新，改头换面，当晚端着食盒跑去账房找人了。

张起灵既是少主人，张家的总账本自然要他过目，每个月份大大小小的商铺赚了几分银子，铺设多少店门，投入什么成本，这些他都要掌握清楚，因而每至月末，便总要泡上几天账房不知日夜，有时连饭也顾不上吃。

吴邪特意和厨娘打听了张起灵最爱吃的菜式，在他主要心思放在蹭吃蹭喝的监督下，整整装了两大食盒，拎得他胳膊都要断了，才算找到账房所在的小院。

小院是进去了，房门却被下人拦住，即使亮出少夫人这个身份也不管用。

吴邪急得直跺脚，在门口徘徊几次，冲着里头大喊：“张起灵，你饿不饿，我给你送饭来啦！”

这一声喊得，附近几个院子都听得清清楚楚，路过的仆从捂嘴轻笑，小侍女们叽叽喳喳地讨论：“少主人和少夫人的感情真好啊。”

话音刚落，挡在门口的下人分开一条路，让出从房内走来的人。

张起灵皱眉道：“为何过来？”

“陪你吃饭啊。”吴邪费力举起食盒，理所当然地说，“都是你喜欢吃的。”

张起灵本想打发他回去，却在瞥见吴邪被食盒提把勒红的手掌后改了主意，松口放人进来了。

吴邪提着食盒跟在他身后，边走边抱怨：“你这人真没眼色，我已经很累了，为什么不搭把手？”

大约是不想再听见这人在自己身后唠唠叨叨，张起灵一个转身，伸手接过两个食盒，轻轻巧巧搁到桌子上。

吴邪揉着手腕辩解道：“账房太远了，一路拎过来真是要累断手。”

“那便让下人做。”

“下人的手也是手，他们也要累的。你这人能不能有点同情心？”

被贴上没有同情心标签的张起灵无话可说，吴邪顺坡而下，接过话头继续道：“其实你可以回去吃，我们院子离厨房很近的。”

张起灵扫一眼他，冷声道：“不看话本了？”

吴邪把头摇的像拨浪鼓：“不看了，认真吃饭。”

笑话，话本总会有的看，可某人，很快就没的睡了。

张起灵显然被他知错就改的态度取悦到了，连带神色也缓和了些，唤下人取来擦手的布巾，略略收拾后便和吴邪一起入席。

吴邪认真吃饭的时候，样子很是斯文，当然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在厨房吃了不少。

放下筷子时，张起灵还在小口喝粥。他自觉和这人没什么共同话题可聊，未免将本就不高的印象再次压低，环顾四周后，他望着长案上一摞又一摞账本，询问道：“我能看看那些么？”

等到允许后，他便欢天喜地地净了手，随手掂起一本厚厚账册，饶有兴致地看起来。

待细细看完，原本坐着吃饭的张起灵已经站在身后，眸光微动，问道：“可看出什么了？”

“看不大出。”吴邪摇摇头，“我并不太会管账，只是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妥。”

确实是有不妥的。张起灵并未做声，只是心下高看了吴邪一分，大约比金玉其外、败絮其中的草包好些，可堪算个绣花枕头罢。

吴邪零零散散翻了几册便没有了兴致，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张起灵，偶尔视线落到执笔的手上，只觉得这人的手真好看，哪里都好看，就是性子太冷淡了。

不一会儿，他开始打瞌睡，脑袋一点一点的，像小鸡啄米。油灯就在手边，张起灵怕他无意打翻，便将人拦腰抱至靠近屏风的榻上，顺手盖上了软乎乎的小毯子。

做完这些，他坐回原处，再次开始翻看账本时却感觉心神不宁。或许是多一人呼吸的缘故，在这件静得只听得到灯芯爆花声的房间里，两处呼吸交杂在一起，扰人心防。

—TBC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