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瓶邪】《橘枳》3

【03】

 

张起灵转身看了他一会儿，才道：“第八，员工不得利用职务之便获取客户的相关信息。”

听到这回答，吴邪只觉得可笑，不禁问道：“她怎么利用职务之便了？又获取什么信息了？”

张起灵看起来是懒得回答问题，吴邪仍锲而不舍地跟在他身边追问：“第十二条又是什么？”

大概是不习惯被人缠着，张起灵露出一丝不耐烦的神色，答道：“员工不得与直接咨询的客户有超越工作的联系。”

吴邪嘀咕了一声“怎么有这么多的规矩……”，当下只得感慨在企业工作真是辛苦，尤其是当你有一个这样不近人情的上司的时候。他没有再多说话，只怕自己说得更多会让王丽陷入更加困难的境遇。

他匆匆说了句“再见”就要离开，一转身却发现张起灵已经捏住了自己的肩膀。两根手指上传来的力量不轻不重，带着几分压迫力，让人不由自主地矮了气势。

面对吴邪投去的疑问目光，他只是淡淡道：“跟我来。”

尽管一肚子的不情愿，吴邪也不想得罪他哥的朋友，心中腹诽着跟在后面，朝着王丽离开的方向走去了。

转过一层的拐角，眼前豁然开朗。这里才是吴邪想象中的格子间，大部分人都在自己的工位上全神贯注，偶有抬头的人都对突然出现的二人露出一副惊讶的神色。

张起灵停在一个白衬衫男面前，后者托了托眼镜，笑得人畜无害：“张总，找我有什么事？”

“抓紧做吴邪的筛选，我等结果。”

吴邪使劲探长脖子也只看到他的工位牌上的一个“张”字，心里便把他称作小张。不过这小张虽然看起来斯斯文文，但给人的感觉似乎有30岁了，只叫小张怕是不妥。他又在后面加了一个“哥”，就叫小张哥吧。

小张哥翻了翻手边的材料，状似无奈道：“没在我这里。”他脚后跟使力，连人带转椅滑到能看到吴邪的地方，问道：“这位就是吴先生吧？给您做统计的工作人员叫什么您还记得吗？”

“王丽。”吴邪下意识回道。小张哥站起来环顾一圈，冲着某个角落喊道：“王丽，吴邪的资料给我。”

喊完他便坐下了，任由自己的老板在旁边站着，完全没有身为下属的自觉。吴邪不由得替他捏了一把汗，像张起灵这样一板一眼的人，五分钟前还在训斥王丽不遵员工守则，他真的不担心自己会被开除吗？

王丽一溜小跑送来了资料，路过吴邪时根本不敢看他，只是对小张哥说：“基本资料已经入库了，筛选条件还没有录入。”

小张哥点点头，翻开第一页一看，忍不住笑了：“张总，他已经是钻石VIP了，钻石组的筛选他排第三个，最多到明天下午就能出结果，还用得着加塞吗？”

吴邪自己倒没什么，反正他也不急，只是张起灵听了这话后微微皱起眉，丢下一句话就走人了。

“马上做分析，出来结果后你带他去我办公室。” 

剩下的两人面面相觑。小张哥无所谓地耸了下肩膀，从一旁拖过一张椅子给吴邪：“别管他，坐吧。”

他见吴邪一脸便秘一样的憋屈神色，哈哈一笑，安慰道：“张总就是这样的性子，温柔性语言功能缺失，不用放在心上。”

吴邪觉得好奇，追问道：“还有这种病吗？”

“当然有。”小张哥蛮严肃地回道，见吴邪顿时像发现新大陆一样，不住地点头称是，他便又笑了，一抽一抽地好像要背过气去，“假的，哈哈哈，骗你啦。”

吴邪的表情瞬时定住了。他只能感觉自己被这个世界抛弃了，出柜的明明不是他，为什么全家人关注的重点全部集中到了他身上？连吴羽那个家伙把男朋友领到家里都能被忽略掉。他，吴邪，相个亲而已，为何要遭受如此磨难？！

地也，你不分好歹何为地。天也，你错勘贤愚枉做天！哎，只落得两泪涟涟。

直到小张哥劈里啪啦敲键盘的声音响了好久，吴邪才从被人耍的过山车体感中慢慢走出来。他稍稍欠起身子，伸长了脖子寻找王丽的身影，却被层层玻璃阻挡，最后只得老老实实坐回原位。

小张哥一边录入一边和吴邪聊天，看到他的“择偶标准”时更是吐了一地好槽。吴邪看他就是这样的性子，对着张起灵也是肆无忌惮，权当笑话过耳。最后，小张哥“啪”地合上活页夹，对吴邪道：“咱们去机密室。”

吴邪有些不明所以，跟在他后面进了电梯，最后来到一间看起来很像机房的地方。他站在门口不好意思进去，询问道：“我进来没关系吗？”

小张哥挥一挥手，示意他来参观一圈，明显区别于个人计算机大小的显示屏已经亮起来。小张哥介绍道：“这是专门用来分析钻石VIP客户的计算机。你知道我们公司比较火，数据库的数据量很大，尤其是钻石卡，每次筛选都要将所有的信息都过滤一遍，耗时很长，普通计算机根本撑不住。”

“而且，”他道，目光炯炯地看着吴邪，“你是张总的特别客户，自然有优待。”

吴邪撇撇嘴，不发表任何看法。

等待的时间很枯燥，小张哥继续拉着他聊天。他是个非常善于交流的人，吴邪渐渐被带动起来，也忘记了之前一系列的不愉快。

“我冒昧问一下，你和张总是怎么认识的？”

吴邪被问得一愣，怎么认识的？不就是他的亲哥哥给介绍的吗？

小张哥误以为他的沉默是没有理解，便探近了身子，压低声音道：“张总的性格……比较冷淡，我跟了他这么多年都没见过让他这样上心的人，所以比较好奇。”

吴邪慌忙摆手：“真不是我和他关系好，是我哥，他们是大学的舍友，毕竟是四年的同住之谊。”

小张哥便摇头，道：“看来你们俩是真不熟。张总大学可没上满四年，他是提前毕业的。”

“这么厉害？”

“不止呢。其它的不说，这家公司是张总带着一批人做出来的，你别看我们现在这么有名气，其实整个公司成立还不到两年。”

吴邪瞪大了眼：“这么厉害？”

小张哥还想继续说些什么，计算机发出了“滴滴”的提示音。他将筛选的结果打印出来放进文件夹，对吴邪道：“走吧，咱们去见老大。”

张起灵的办公室在十八层，当吴邪一脚踩进长绒地毯里时，甚至不由紧张起来。小张哥走在他旁边，路过秘书室时还不忘打一声招呼，而后对他道：“你紧张什么，你又不是他的员工。”

吴邪心说也是，都怪张起灵那种天生的老板脸，实在太有威慑力，每次看到他就像作弊的学生见到监考老师一样，下意识想躲远一些，吴羽能和他处好关系还真是不容易。

当两人一起站到张起灵面前时，那人的神色总算是松动些了，“哗啦啦”迅速翻过一沓打印纸，同时将一些人的数据抽出来。

“这些都放回去。”张起灵道。

小张哥接过去便离开了，吴邪迅速扫了一眼最上面的一张照片，看着还挺漂亮的。他心中满是疑惑，忍不住问出了口：“为什么要拿走？我看着还不错啊，好像还有个钻石客户吧。”

张起灵示意他坐到办公室另一头的会客沙发上，同时将手中的数据平铺在茶几上面。

“抽出来的都是有不良记录的人，这样的人你不需要认识。”

“不良记录？什么样的才是不良记录？骗婚吗？”

张起灵抬头看了他一眼，表情漠然。“不全是，”他摇头，手指点了点其中一个人的照片，“拿走的部分，有些在做外围，有些当过小三，有的人以嫁富二代为目标，还有是形婚的les，基本相当于骗婚。”

吴邪眨眨眼睛，他正在努力消化张起灵举出的这一长串例子：“你是说……这些人结婚的目的是不单纯的？”

张起灵点头：“可以这么说。”

“但是你怎么知道？我想她们也不会把自己的过去都写进数据里啊？”吴邪反问道。

张起灵沉默片刻，道：“银卡以上VIP的标价很高，舍得拿出这些钱的都不是普通人，他们的过去很容易知道。”

吴邪也沉默了，他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宋体字，小声道：“你们这样做是犯法的，这是别人的隐私。”

“公司里没有这些。”

“那你——”

“只有我知道而已。”

吴邪忽地双手撑着茶几向张起灵倾过去，他直直看进那双漂亮的眼睛里，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的目光。

“只有你？”

张起灵没有说话，只是静静回望过去，吴邪可以从他的瞳仁里看见自己的影子。他们之间的距离近得几乎可以感受到对方的呼吸，呼出的气流拂过面颊细小的绒毛，痒痒的，像被小奶猫的爪子挠了一把。

为了掩饰这种陌生的感觉，吴邪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，继续道：“既然只存在于你的脑子里，难道你每天的工作就是从筛选对象里剔除他们吗？他们也是你的客户。”

张起灵微微阖上眼帘。他的声音不大，像调色盘里的冷色调，凉凉的，但很稳。

“我答应过你哥，要照顾好你。”

 

—TBC—